广陵书话
《荛圃诗存》新书品赏会视频发言:
2022-4-24 10:19:59964
料理一编亲告奠,百年心事此时完
——从石韫玉说起黄丕烈而及本书
乾隆五十五年状元石韫玉(1756—1837,享年82岁)与黄丕烈(1763—1825,享年63岁)的关系密切,二人既是亲戚(中表),又是诗友,还都是名著一时的藏书家、刻书家,然而彰显各别,均为后世学人所所瞩目,成就了清代中期苏州学界的两个神话。
石韫玉称黄丕烈为表弟,并在黄丕烈曾孙降生后专门写了一首贺诗《黄绍武表弟得曾孙诗以贺之》;同时黄丕烈家藏图书对石韫玉学术养成居功甚伟,因为石韫玉年幼家贫,无力读书,就到黄丕烈家上私塾,当时黄家藏书两橱,四年之内石韫玉就读完了,打下了扎实的学问基础。而在其考中状元要留京任职的时候,治装无资,不得已将自己的房子典卖给了“中表黄氏”。十六年后,石韫玉从重庆任上入京述职,便道返乡省墓,黄丕烈将其宅子返还,但“未能偿其值”,直到嘉庆十七年(47岁),他才陆续还清所借黄家之款,完全赎回了自己“先世之旧居”。
石韫玉也喜欢藏书,其藏书阁名“凌云阁”,先后得书凡四万余卷,每得一书,必手加点勘。编撰有《凌波阁藏书目录》和《独学庐题跋》,前者著录其家藏1200余种,后者是其金石碑刻和书画题跋。这自然也是受了黄氏藏书的影响。藏书的同时,石韫玉也刻书,如《明八家诗选》《国朝文英》,就是利用自己的家藏刻板付印。当同年、挚友张问陶去世后,于次年即编成《船山诗草》二十卷,刊行吴中,并写有一首《刻船山诗草成书后》诗:文园遗稿叹丛残,手为删存次第刊。名世半千知己少,寓言十九解人难。留侯慕道辞官早,贾岛能诗当佛看。料理一编亲告奠,百年心事此时完。穿越生死之一生,令人动容万分。
同时,独学老人辞官乡居、主持苏州紫阳书院二十年,与黄丕烈一道编修《苏州府志》,组织问梅诗社,二人诗词唱和,往复不已,如问梅诗社先后举办一百多集,其中第十一集即在“百宋一廛”内举行。
石韫玉作为状元、官员、诗人、教育家,一生著述甚丰,今人已辑为《独学庐文稿》,实际上是将其诗文汇为一编,列入了《苏州文献丛书》第四辑,皇皇两巨册,史料丰赡,可备掌故逸闻的也不少。那么,作为一代著名藏书家、目录学家、校刊家的黄丕烈,其著述情况尤其是诗歌存世状况又如何呢?正如小路兄在《荛圃诗存》序言中所统计的那样,黄丕烈自己并没有刻意编辑自己的诗歌专辑,而是在藏书题跋或是诗社唱酬中有所留存,即便是后来王欣夫先生为之编辑《士礼居遗诗》,也不过仅仅200余首。这远远不是全部。小路兄通过数年的四处寻访,精心搜集,甚至得到了美女馆员的大力加持,得见秘本,所以此次奉献在大家面前的《荛圃诗存》,辑录了447首之多,可见小路兄用力之勤,也可说是目前所见数量最多、最为完备的黄丕烈的诗集了。这是本书的特色之一。
本书的第二个特色,那就是编辑体例的完善。黄丕烈的诗本来就少专辑,更无体例,那么如何编排这447首诗呢?小路兄几经斟酌,将之厘定为六卷,除了《荛言》《吾与汇编诗录》《问梅诗社诗钞》之外,将题书者汇为一编,名之曰《题书纪事诗》;题画者汇为一编,名之曰《题画纪事诗》;而将其余唱和及独发性灵者汇为一编,名之曰《杂诗》,如此编辑,则“眉清目秀”,颇便读者。然而,六卷的后先顺序如何处置?也是耗费了小路兄的一番心思的,在给我的第一稿中,是题书、荛言、吾与、问梅、题画、杂诗,而在最后定稿前,则调整为荛言、吾与、问梅、题书、题画、杂诗,也是先古后今、尊崇先贤的意味。
本书的第三个特色,便是“纯古之制”。说来也是有缘,近几年来,陆续与小路兄的圈子合作出版了数部近现代著名词家词作,雕版刷印,效益显著。此次出版的《荛圃诗存》,也是延续了此前雕版样式设计,除了三个序言有现代全式标点外,诗歌正文则纯属古法,不施标号,而且全书采用宣纸线装的形制呈现,对于一个现代读者而言,这真是古之又古了。即便是我作为第一个全文读者,也是耗费了一些时日,并不时要加句读才能完全通读下去的。然而这又是小路兄对古人的致意与致敬,对于雕刊精美的“黄版”书而言,如此一番精心设计与呈现,无疑是今天的学人对荛圃先生最好的纪念了。
黄荛圃是藏书家、校勘家、目录学家,他算不算得一位诗人呢?黄丕烈自己不认为是诗人,或许也有自谦的嫌疑,姚伯岳先生在为本书所作序言中声称:我始终认为,黄丕烈本质上是一个诗人,他的爱书情怀也在他的诗句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。小路兄则在自序中完美地诠释了黄丕烈的诗人特质。“诗言志”,“歌咏言”,本书的结集出版,无疑为作为诗人的黄丕烈交上了一份圆满的答卷。
最后,还有一些“闲话”要说说。辛丑初秋,南京、扬州均发生疫情,尤其是扬州,封城四十天,一家三口,分居数处,我则孤身居家,度日如年。原来工作的种种乐趣,却因了这疫情失去了朋处的快乐,每日在流言中度过。此稿却因疫情的“突然”,滞留在了办公室。后来管控稍疏,可以值班,遂连日展玩,不日校阅完毕,并与小路兄时通音问,随时请益。后来又请小路兄就收录的诗歌数量加以确指,这才又有了书稿上的丹黄墨紫。今天又逢疫情大作,各行各业各地均面临诸多阻隔,而小路兄及金陵中学的诸位领导要为本书举行一个及时新书品赏会,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。也因为这个原因,本人不能到会面聆专家高论,也是很遗憾的事,就在扬州为本书的首发送上一份诚挚的祝福,也希望小路兄在此基础上,能够做出更为精善的黄丕烈诗歌笺注来,更好地为诗人黄丕烈画像。
石韫玉为好友张问陶编辑诗歌专辑后题诗“料理一编亲告奠,百年心事此时完”,体现了古代学人之间的真挚友情与惺惺相惜。今天,小路兄为百年前的荛圃先生编辑诗集,也可以此句瓣香黄荛圃先生于地下了。
张鸿题独学庐老人遗像诗云:
幕中词客沈三白,老去诗篇士礼居。
嘉道风流已天上,残碑曾洗状元书。
《清代学者象传》第二集中收有黄丕烈先生拄杖持扇立像一幅。
石韫玉1和扬州也有渊源,一是和扬州学派的巨擘阮元有着交往,并就灵隐书藏写过诗;同时还应邀来扬参加过《全唐文》的校勘。